幸好孔子以他的“礼”删诗，也删不掉淫溢在《诗经》里的那一片白花花的水。与其说十五“国风”，不如说十五“国水”，似“水”的千种“风”情。《周南·关雎》的水之“悠”也好，《郑风·溱洧》的水之“涣”也好，《陈风·泽陂》的水中红荷也好，《秦风·蒹葭》的水边白芦花也好，永远是“所谓伊人，在水一方”，〔50〕“汉之广矣，不可方思”〔51〕的水阔，水深，茫茫的向远方漂流的岸，不能到达。《诗经》里的水，不管是水边、水上、水中，都不单单是什么两情淋漓欢媾欢洽的自然空间，水就是水——生命和性。是水的冲动，激起了由水到水、潮起潮落的“兴”，生命之河与自然之河对应的“比”，以及一咏三叹与一波三迭的应和，水流婉转的重唱，叠唱，“赋”。因为水，于是有中国诗学水生的三个传统词汇——赋、比、兴，有《诗经》“风”后的屈楚“风骚”，魏晋“风骨”，唐诗宋词的“风流”，并且依然风在今天，流在今天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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